恆星,真的沒必要麼?(上)

作者│伯納黛特·布雷迪 Bernadette Brady

譯者│方方

校審│Anovia

 

澳大利亞的原住民用英語中的“夢”(dreaming)一詞描述主宰、支配著某個地方或某種思量的力量。當我首次造訪牛津附近的阿芬頓的白馬山丘畫時,我就聯想到這個詞。在我這個澳大利亞人眼中,此處是馬的“夢”之地——馬的神魂呈現在地貌中。但不僅只有古老的粉筆劃可以寓意著“夢之所在”,對我而言,像大英圖書館這種地方也可被看作是書的“夢”之所在。巨石陣是石頭的“夢”之所在。以此類推,這些年來我也將占星學視為恆星之“夢”。將星空如斗篷般環繞著占星學,南半球和北半球的夜空如此令人驚奇,恆星宛若神話的河流蜿蜒過我的一張又一張星盤。

因對恆星的關注,令我注意到人們在4500年以來第一次擁有一顆明亮可見的極星——北極星(譯註:現為勾陳一)。上一次出現這樣明亮的北極星是公元前2700—2500年的右樞星,當時正值建造金字塔的埃及第四王朝。所以,在昨夜之前(如果你所處之地天清氣朗,且處於北半球)人類最後一次仰望夜空時,看到不停旋轉的天球圍繞著一顆不動的恆星,此情此景,與建造金字塔的時代無異。此刻,如果你真的領悟了恆星的“夢”,那麼你應該也會注意到冬至點,太陽在冬至時升起或沉落的位置[1],已經進動到銀河中心[2]。那是代表埃及天空女神努特(Nut)的古老聖地。所以,自此開始的100年裡,太陽每年都會從努特的身體中重生——這件事每隔12900年才會發生一次。

但是談論到銀河中心會讓許多占星學者感到茫然。如果你在北半球,想做一些更接地氣或在自家後院就可以完成的事,那麼就開始觀察大熊星座吧。每當萬物復甦的時,這只古老的母熊就會來到北天的高空。南北半球享有綠意的時間均等,北半球是夏季時,南半球是冬季。根據生物學家的說法,這是生物圈的一種“呼吸”——地球在此時吸入二氧化碳並釋放出更多氧氣。而在冬季(南半球的夏季)萬物凋零,此時地球的“呼吸”則以相反的方式運作。根據有文字記載的歷史以及神話,確切地說是極星由右樞星轉為勾陳一開始,這只“大熊”便於萬物復甦繁茂時沿著地平線漫步,她沉穩的腳步源自夜空的“週日視運動”。當冬日襲來寸草不生之時,人們只能看到她高懸於蒼穹安然而眠。有史以來,“大熊”每年在萬物復甦時醒來,在草木凋零時睡去——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也許就是那片夜空被名為“大熊”的根本原因。

假設在北緯45度地區的夜晚,人們看到大熊星座在萬物復甦時沿著地平線漫步。地平線是淺灰色的區域,地球的晝夜運動使得大熊在夜晚從左至右移動。

這意味著什麼呢?除了認為那裡有我們再無法聆聽的星辰低語之外,我一無所知。但我們都認同占星學的核心是人與天空之間的關聯。我們用占星學來描述這種象徵性的關係,但這種關係也實際存在於俗世與蒼穹之間。星盤是兩個世界間神聖之所的地圖,生命存於凡塵與高天間的幾許之地。你的本命盤就是你的地圖,它描繪了兩個世界的邊際與神聖的相遇,生命在此徘徊於堅實大地與浩瀚宇宙之間。

希臘人梳理了這張“地圖”,實際上他們梳理的是其中的神聖關係。就像他們開化人們並制定出人類的思想那樣,他們也“制定”天空,把所有不成體系、不能組織化、不符合邏輯或過於原始的東西剔除出去。他們將“還原主義”(reductionist)的理論應用到天空中。出於對邏輯的追求,他們給出了“黃道”的定義[5]——太陽每年運動的路徑。然後用這把新造的“標尺”測量所有其他的天體,天文學家和占星學者將其餘可見的天體置於用太陽路徑所標示出的範圍內。這種天空的“還原主義”消除了有形的球體,消除了“圓”的實體概念,取而代之的是“線”,這樣一來占星學者就不再需要真實地觀測天空了。在可觀測的宇宙中,任何能被放在星盤中的對象,都只被看作是由太陽與天空關係打造的新標尺中的一個點。

肖恩·凱恩(Sean Kane)在他的著作《神話講述者的智慧》(Wisdom of the Mythtellers)一書中[6]提到:人類傾向於只閱讀那些與自己有關的神話和文學作品。他把這種態度稱為“人類中心主義”(以人為本)。他認為這種以人為中心的文學態度使我們看不到一些神話所具備的更偉大意義,在這些神話中很可能人類只是次要的角色。將這種觀點套用到占星學,可以說占星師只考慮黃道上的天體這一做法也是一種黃道中心的態度。

這種以黃道為中心的占星學,規定了天體只有在符合數學邏輯的情況——以一種線性軌道運行的方式——它才能在人與宇宙的對話中佔有一席之地。或者從另一個角度我們可以意識到:為了只遵從“太陽”這一標準,我們重新定義了俗世與蒼穹——神聖與個體之間的關係。

因此,我們所發展的占星學被稱為“行星學”或“以太陽系為坐標的占星學”更為恰當。因為它實際探討的是我們與行星以及地球上四季的關係,這與漫天閃爍的繁星幾乎無關。事實上,在星盤中唯一出現的恆星是赫利俄斯——太陽。行星在一張星盤上的維度皆以“赫利俄斯之旅”來判定。所以, “占星學”(astrology)一詞真的不該使用表示“恆星”的前綴“astro”。但是,請不要誤解我的觀點,我認為行星學是一門很強大的技藝:黃道圈、太陽、行星在黃道上落入的星座以及宮位,十二星座間的幾何關係,皆在一張星盤中展現——沒有什麼比這更能揭示真相了。

但是在任何一張星盤中,行星的相位都關聯了一系列的表達和其中潛在的可能性。事實上,當我們在星盤中詮釋行星的組合時會將其與大眾的集體行為模式相關聯,並通過占星學的技巧,建議個體如何在其生活中找到彰顯這些模式的方法。舉例來說:當水星與冥王星合相,就是一種心理強度模式,該模式指出人的行為中存在一種怪異或神經質的傾向。對占星師來說,在一個人的星盤中看到這種跡象,表明這種特殊的主題可能會在此人的生活中顯現出來。

但要解讀一張星盤,首先必須提高識別這些集體原型或問題的技巧,然後,將星盤中顯現出的獨特組合整合成一個有意義的生活故事或生命表達(當然這也是過程中最難的部分)。因此,當占星師攪動這道由相位、行星以及宮位組成的“湯”,便有一個問題出現在腦海中:儘管我們可以看出星盤中的基本特質和問題,但是它的“滋味”會有多濃?混合後最終的結果是什麼?這些問題從來都沒有明確的答案,但如果我們能把目光從黃道中心這種觀點上移開,也許能看到更多。

正如我們從大熊星座中所見,行星並不是唯一在地球上方運行的天體光源。希臘的方法在實際上忽略了恆星自身的語言和在天空中的位置,因此,“恆星之聲”在占星學所描繪的神聖地圖上被抹除了。人類賦予的神話以及深刻的象徵意涵——這裡我指得是恆星,而非行星——仍然流轉在我們中間。恆星的神話及故事仍然包含在人類與天空和大地的關係中。根據肖恩·凱恩(1998)的觀點,古老的神靈並未消亡,而是在樹木與河流中尋得庇護。由這種觀點看來,占星學中的樹木與河流就是恆星與星座(constellations),它們尚存,只是我們不再傾聽它們的故事了。

 

 

未完待續

Leave a Reply